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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草尚且恋故土

2025-11-13 09:27来源:济源网-济源日报责任编辑:赵红媚

小浪底水库每年调水调沙后,是移民村人的返乡潮。因为唯有此时,大峪湾的水域会退下去,沉在水底的记忆也会浮出水面。乡亲们三五成群,结对回到小时候成长的地方。凭着记忆,指认着家的方向。

  这里是你家,这里是我家,这里是我家的打麦场。不信,你看,这块大青石,想当初就在麦场边上,现在依然还在这里。它多数时间沉在水里。每年也只有等水库调水调沙时,它才能晒几天太阳。但这并不妨碍它还是它。亿万年前它是石头,现在它还是那块石头。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来到了麦场,反正它来了以后,就成了家里的一员。

  这块石头在槐树下,是大人小孩儿的休憩地,累了的时候,吃饭的时候,左邻右舍围着石头一圈,端着不同的碗,吃着不同的饭,有笑着的时候,也有沉默不语的时候。总之,这块大青石见证了他们的悲欢。它像麦场上的那棵桐树一样,随着一年又一年的花开花落,早已在人的心里生了根。即使相隔二十多年,它依然在那里,是等待,是守候。它沉默不语,但它是我们的念想和牵挂。有它在,那些久远的记忆就不会被淹没。见到了它,那些年,那些人,那些事,活着的,逝去的,一一了然于心。

  有一年,父亲和叔叔回去时,还看到了那块大青石。家乡的其他痕迹在水底沉睡了许多年,但记忆并没有尘封。他想起了我家的青砖瓦房,想起了逝去的亲人,他说要让子孙后代知道,我们的根在这里。于是,回来后,他组织兄弟姊妹在祖坟上立了石碑,怀念故去的人,也让后人记得家的方向。

  今年处暑这天,我和父母一起回到山上。紫色的荆花,红了圈的小枣,还有白色的曼陀罗花儿,仍然随意长在路边。一切如常,但一切都变了样。回家的小路找不到了。世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。但无人问津的路,也会了无踪迹。

  大峪湾的水位上升了许多,原来的滩地已成为一片水域。正是盛夏,山坡上的野草着急忙慌地长着。我也着急忙慌地寻找着记忆中的一切。茫茫的水域封存了过去,但人在,一切又都是鲜活的。我使劲呼喊着:“家乡,我又回来看你了。”喊着喊着,竟然泣不成声。经过岁月的无数次磨砺,我早已变了模样。但无论我走过多么曲折的路,我的根和魂在这里,始终被山水滋养,也会在山水间释怀。

  每每看到有关家乡过去的视频,心情就会激动万分,反复回放,透过一个个镜头,寻找记忆中的一切。在视频里,我看到了外婆家在大峪街上的小饭店。当时大舅和小舅轮流经营小饭店,他们做的炒面、肉丝面、鸡蛋面是大峪街的一绝。如今,外婆早已不在了,大舅也离开了,但我至今记得他们做的饭菜的味道。那也是记忆中爱的味道。

  每次返乡,总是悲喜交集。近乡情更怯,的确是真的。看到了那座标志性建筑,就可以定位家的方向。水退下去之后,裸露出的泥沙地上迅速铺满了野草,还是我小时候见过的那些草。

  它们从被太阳晒得有些板结的地缝中间冒出来,一棵棵,一片片,利用有限的时间快速成长。

  调水调沙之后,水库的水位一天天在升高,这些野草赶在被水淹没之前,已经完成了一棵草的一生。待来年,再一次循环往复。所以,每次回去看到这些成片的、葱郁的野草,我都心生感慨,悲喜交集。家乡沉没水里很多年,但它们从不曾离开。

  野草尚且恋故土,况且是生于斯,长于斯的人呢?(李 娟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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