铺金的人行道

“夜来风雨声，花落知多少。”多少年前，孟浩然写的是一个春季的昨天夜里，风声雨声一直不断，那娇美的春花不知被吹落了多少的情景。他虽描绘的是一种美妙的自然景象，但却引发出人们对生命的无限思考。那些姣色的花朵，在风中尽情摇曳，经历着风雨的洗礼。春雨淅淅沥沥，风声缠绵柔美，雨打风吹花易落，激起心中几多情思。那散落在地上的斑斓花瓣，究竟有多少呢?诗人惜春光又惜春花，情深意笃。

　　多少年后的“秋分”节气的头几天的夜里，也下了小雨，淅淅沥沥一夜未歇。风吹花落，不言而喻。秋季里有花吗?答案肯定是有的。然而，风吹下雨打落的不是五彩缤纷的春花，而是颜色单一的纯金的黄花。这明丽的金灿灿的碎花儿，不是开在青草绿叶间，而是绽放在我生活的小城的一条人行道树的树冠上。这种树的名称叫栾树，又名栾华、木栾、泡花树、灯笼树、乌拉等。栾树是一种落叶乔木，喜欢在阳光充足的环境下生长。具有一定的耐贫瘠、盐渍和干旱性，适应能力特强。

　　我所居住的小区里，也稀稀拉拉栽植着几棵栾树。过去我是不在意它的生存的，只在意它在盛夏里能否遮挡住强烈的阳光，给出行或归来的我送来一丝清凉。

　　真正关注它颜容的具体时间，这天早上可以说是个节点。昨天夜里风声雨声没有间断，早上醒来后雨还在下。喜爱晨练的我撑一把雨伞就走进小雨里去了。打开单元门那一刻，倏然惊愕，一夜风雨，小区里的栾花落了一地，金黄金黄的。有落在地面上的，有漂浮在低洼处积水里的。不管落在哪里，它们一律都透着泰然自若。小区里的栾树有限，不够规模，我猜想着市内有一条叫“华夏南路”全长两公里的街道。人行道外侧全部都种着栾树。这个时候，路面的落花应该比小区内的更繁多更令人陶醉了吧!

　　我不由自主更改了以往晨练的路线，左拐右折迈上了这条铺了吸水砖的人行道。果不其然，路面儿上全是金黄色的栾花，走在上面，如同走在铺金的人行道上。周围环境静悄悄的，鲜有行人来往，听到的只有雨点滴落在雨伞上的声音，轻音乐般悠扬。偶有小黄花恋恋不舍地从树上飘下来，赏心悦目。淡淡的芳香，引诱我踌躇满志来回领略了秋意渐浓、微风渐凉、栾花飘落的这一路段的景色。花落一瞬间，心动一刹那，我将这一抹绚丽写意在了心间，永存脑海。

　　雨停了，我收起了雨伞，继续前行。抬头向左前方望去，棵棵栾树的树冠全部开满了密密匝匝的小黄花。那黄啊，黄得耀眼透亮，几乎看不到绿叶，树冠圆润饱满，成为秋季空中一道壮丽景观。栾树花在高高的树冠上一簇簇盛放着，宛若一团团金黄色的火焰，又像盛开在时空里的礼花，迷人醉人。单看一朵栾花，估计不值得欢喜一场，但当它们相呼相携接二连三站立在一树又一树之上时，很自然就形成了蔚为壮观的视觉盛宴了，能不惊奇异常、喜上眉梢?雨虽然停了，小黄花却没有停止飞翔的姿势，仍在陆陆续续地飘落下来，一只只金蝴蝶似的，在空中翩翩起舞，卖弄风情。弯下腰，我仔细寻找着完整的栾花。水嫩光鲜的五片花瓣儿的栾花，在手掌里腾挪欢跃，小精灵一样。花蕊间的微红色，更透出栾花的可爱。一位身穿红马甲的环卫师傅扛着扫帚走过来。他挥舞着手中的工具，默不作声，给这个早晨又平添了一道风景。

　　栾树是一种古老的树种，早在《周礼》中就有确切记载。栾树叶富含鞣质，与白布同煮就成了黑色的染料，因此，古时人们就把栾树称为“呜叶子树”了。与这位环卫师傅聊了一阵后，我对栾树的习性有了初步认知。栾树能防风、降噪，增湿、抑菌，是不可多得的治理大气污染的上好树种。栾树对空气中的灰尘、二氧化硫、臭氧都有较高的抗性，是行道和工业园区首选的优良树种。栾树的花粉、花蜜非常丰富，很适合辛勤的蜜蜂采蜜酿造。眼下正是花盛期，一个多月的花期过后，它就结果实了，饱满的小灯笼就会悬挂在树上，届时就成了另一道别有趣味的景观。小灯笼随风摇晃着，仿佛要对全世界宣布，将不遗余力呈现绚烂一生的宿命。

　　栾树的花有清肺明目、清热止咳的作用，叶子可作燃料，种子可榨油，根部入药有消肿止痛活血的功效。那嫩叶呢，当然可以入口，但我错过了时机。我期待第二年的“谷雨”前后来采撷鲜绿的栾树嫩片，用开水焯烫一下，捞出来再放入清水中浸泡两三天，除去苦涩味后来品尝，凉拌、炒肉、做汤，一一享用它的味道。也期待第二年的秋天，能在这条人行道上观赏满树、满地的栾树小黄花，恣意徜徉在黄金铺设的路面上，饱养视觉，饱养味觉，饱养内心。更期待与这位环卫师傅再次相遇，好好说说浑身皆宝，宝宝实用的栾树。

　　湛蓝澄碧的天空下，栾树在传递着秋天的信息。如此这般美丽的栾树，是报秋的使者，怎能忍心错过与它亲近接触的天赐良机?情不自禁走到一棵栾树跟前，张开双臂抱住了主干，即刻有一种抱住了一树金黄的花、一个金黄的秋的神秘感觉，荡气回肠，喜不自禁。

　　走进家门，脱下外衣，竟抖落一地栾树花的芳香。（刘传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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