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来转去的节礼

每年临近春节，常有亲朋好友询问我“什么时候回老家”。自从父母去世后，每回一次老家，我总要伤心好几天。尤其是春节，看着万家团圆，心中愈加伤感。于是，面对亲朋好友们的关心，我既不便告知实情，又怕拂了大家的好心，只能敷衍作答。 每逢佳节倍思亲!尽管身在外地，但老家却牵动着我的心。一听到四姨夫有病，我恨不得立刻跑回去看他。但老家有“过午不探病”的风俗，我挂了电话就预订了车票。尽管如此，仍担心误事的我，还是第二天天不亮就赶到了车站，直到顺利坐上了车、十一点前赶到了禹州市，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。 下车后，我预约了出租车，然后接上姐姐就往四姨家赶。四姨老家在农村，去年两个儿子在城里买了房，将辛劳了一辈子的两位老人接到了城里。 在四姨所住的小区门口的超市里精心挑选几件礼物后，我本想自己都掂着，但姐姐却说“串亲不能空手”，要帮我掂两个。 她的举动让我想起一件往事来。儿时，家里穷，买不起自行车，串亲只能徒步前往。有一次，我跟着姐姐掂着一件礼物，刚走了两三里路就累得不行。 我抱怨道：“过年掂礼物干啥!?前几天咱姑刚掂来，今儿咱又给她们掂回去，沉死了!” 姐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，显得很是轻松。不知怎的，我就怀疑她掂的礼物重量轻，而我掂的重。于是，我就闹着要给她换一换。可无论我咋闹，姐姐都不同意。愈加怀疑的我趁其不备夺了过来，才知道姐掂的礼物更重。 如今，姐姐病初愈，我是啥也不想让她掂，可又不想惹她生气，只好挑个最轻的礼物给她。 “在这里哩!”刚进小区，我们就听到四姨喊。

　　循声望去，我看到四姨和表嫂站在楼道门口迎接我们。见状，我跑了过去，埋怨道：“姨，天这么冷，您站在这儿干啥哩?!”

　　“俺也嫌天气太冷，想让她在家里等，可无论咋说她都不听!”表嫂一边接过我手中的礼物，一边解释道，“一听说你俩快到了，偷偷跟着我就下了楼!说到底，是怕你俩找不到地儿，在外边受冻!”

　　看到我掂了好几样礼物，一辈子处处为人着想的姨埋怨道：“买那么多干啥?乱花钱!”

　　话未说完，姨看到姐姐手里也掂着礼物，连忙跑了过去，一把接了过来，心疼地说：“您病刚好，可不能掂重东西!”

　　坐着电梯到了四姨家，一进屋就看到姨夫坐在客厅里。我忙拉了一把椅子，坐到他跟前，关切地问道：“身体咋样?”

　　“没啥大事，老毛病!”姨夫忙起身给我倒水，“还让你大老远地跑回来一趟!”

　　“我小时候，您和我姨就待我们亲。到现在我还记得，您赶着马车帮俺家干活的情形!”我喝了一口水，“逢年过节带点儿礼物来看看您，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?!”

　　姨慌里慌张地跑过来问表嫂：“你看看，厨房的门儿咋打不开了?”

　　“姨!您别忙活了!”我将姨拉到身旁劝道，“我一会儿还要看个同学，中午俺姊妹俩都不在这儿吃饭!”

　　“不吃饭会中?!听说你俩要来，你嫂买了好多东西!”姨拉着我姐的手说，“让枫去同学那里吃，你就在这儿吃!”

　　“她闺女还等她回家吃午饭呢!”不想让姨受累的我，问道，“姨，俺妗子和站稳他俩现在咋样?”

　　儿时，娘常教导我要“富亲莫掂，穷亲常念”，但年少的我不解其意，步入社会后，见惯了攀龙附凤之事更觉娘愚。娘离世后，年近半百的我才渐懂其深意。

　　“她娘现在能吃能干……”姨宽慰我道，“你工作忙，可别整天操她俩的心!”

　　“俺要不操心她俩，俺就对不起俺死去的舅舅!”尽管舅已去世两年有余，但一提起他我还是瞬间泪眼婆娑。

　　姨忙递给我一张纸劝道：“你可不能总这样!”

　　“您和俺姨夫也要保重身体!”我接过纸，轻轻擦了一下，平复了一下心情，说道：“姨，你的身体好了，才能多照顾她娘俩!”

　　“你该走了吧?!”姐看到我和四姨都很伤心，忙岔开话题问道，“你同学不是还在等着你吃饭哩吗?”

　　“是哩!”尽管四姨、姨夫一再挽留，但我一边起身往外走，一边说，“俺同学，还有他爸，都在等着我哩!”

　　眼见我和姐硬要走，强留无望的姨喊来表哥，让他开车送我。尽管不想麻烦表哥，但姨一再坚持，不好拂了她的好意，我只好坐上了表哥的车。可等了好大一会儿还不见他启动车，不好意思问明原因的我，只能心里暗自起急发慌。

　　正当我犹疑不觉时，忽听得姨喊道：“开下后备厢!”

　　看到姨和表嫂将我掂的礼物放到车上，不明就里的我好奇地问：“姨，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串亲呢?”

　　姨一声不吭放下礼物就坐到车上。

　　“俺们哪儿也不去!”表嫂一边放礼物，一边说，“你姨听说‘你要去见你同学他爸’，就想着你肯定不会空着手去!这些礼物俺又用不着，你姨让提过来，免得你再额外花钱!”

　　“这可用不着!”坐在后排的我，赶紧扭身阻止表嫂往后备厢里放礼物，“快到饭店时，我在附近随意找个超市买些就行了!”

　　“花那钱干啥!”说完，姨将车门“哐”的一声关上，催道，“走吧!别让人家等急了!”

　　“你去干啥?”我好奇地问道。

　　“咱姨你还不知?”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姐扭过头，笑着说，“她是怕你下车的时候，不拿这些礼物!”

　　被姐姐一语点破的姨，很不好意，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。

　　看着这些转来转去的礼物，我的心中立即升起一种浓浓的幸福感。此时，我才真正明白：转来转去的礼物，背后有浓浓的亲情在默默流转。（秦枫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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