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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段旅程

2025-02-27 09:55来源:济源网-济源日报责任编辑:赵红媚

我去了山西。

  去山西的路上,穿过了一座又一座山。巍峨的,温柔的,俊秀的,贫瘠的。山和山连着,路一直没有断,从山外来,穿过山,进入更远的山。有些山在一个坡度过去以后,就是垂直的。垂直的山体上不生寸草,横向的纹路清晰可见,一层一层,一层就是几亿年的堆砌。几亿年,山埋入地下,沉入海中,再浮起。更多的时间,山寂寞地立在大地上,恒久沉默。一些山远看是岩石状的,矗立着,土黄叠着紫红,近看了才知道那是土,红色的土摞着黄色的土。土会变成石头,石头有一天又会成土成沙,这过程太漫长,人无法见证。一路很多隧道,孩子问“为什么这么多隧道”,我想了想,说,因为有一些人想和另一些人见面吧,山挡着他们,他们就要把山打通。人的执念是可怖而值得敬畏的,海底铺了隧道,天空通了航线,为了见上一面,磨破了手掌也要凿出一条路来,这条路是靠人与人相见的念力挖出来的。

  孤独的山,孤独的人去看。连守山的人都是孤独的。陡峭的台阶铺在山体上,守山人收了门票,拄着拐杖,一步一步地跟上来。我问她是要到山上做什么,守山人答:“给你开门。”她为我开门,专门来为我开门。门里是一个山洞,有塑像立在山洞中,刻在洞壁上。雕刻的人满足了前来朝拜之人的所有心思。总有人来拜,不管拜的是什么,总会有人想拜一拜,求个心静,求个回答。可总没有人回答。守山人开了门,坐在洞门口,打开手机里下载好的电视剧,一言一语俗事纷扰,声音填满了整个洞窟。

  往里,是天然的溶洞。我只身一人,寻着幽窄的路往前走,转个弯,巨大而神秘的空间笼罩了我。恐惧袭来,我的呼吸变得急促,好像独自站立在宇宙中间,我的喘息我的心跳,整个宇宙都听得见。它知道我的内心,了解我心之所想,却依然不回答。我抬头看了看怪石嶙峋的洞壁和洞顶,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行,我很怕,不知道怕什么。怕内心深处的东西吗?我要怎么走,往前去,前方还有多远?前路是否艰难?可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,来的路同样艰辛。我又低头看了看脚下,大地以其宽阔的臂展包容了我。我渐渐感到和缓,手轻触着冰凉的栏杆,一步一步向前走去。鞋跟碰到大地,是宇宙敲击我心门的声音,“咚咚咚”,经久不绝。我轻唤一声,声音一下被扩大,空洞而渺远。我感到踏实和安全,这感觉是自己给的,黑暗的洞穴还在那儿,阴森的钟乳石四处散落,我的眼前却只有脚下的路。

  傍晚,我去看夕阳。我翻过一座又一座山,每次到达一个山顶,以为就要看到夕阳,夕阳却又向更远的山落去。我执着地以为只要不停地走,不停地爬,就会看到它。可是,最后暮色降临,我收获的是一弯新月。

  夜渐渐来了,很凉。金星已出,天边依然泛红。山变得安静,小虫停止了嘶鸣,野兔归窝,飞鸟回巢,草木不再摇曳,万物俱静,唯山脚下的灯光熠熠。夜色深了,归家的人步履匆匆,路边的狗儿不停地吠着,生恐不相干的人惊扰到自己。所有归家人的心都在那一盏灯下。灯下是妻子和孩子,是一笼屉热腾腾的莜面栲栳,是一碗平淡的玉米面条,是一个永远不愿离开的归宿。每一盏灯下都是一个故事,或许是很多故事,星空在上,这些故事都渺小得不足道。

  我想再抬头望一望星空,可暮色并未全黑,星星稀疏四散,本想再等一等,但后来我想了想,有些事也不必太过于执着。于是,我规整了心情,拍拍衣服,顺着眼前的路,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。(郭巍然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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