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榴花火样红

     “微雨过，小荷翻，榴花开欲燃。”四月下旬，小区北门口的两棵石榴树顶端先开了几朵花，在满树的翠绿、油光发亮的叶子衬托下格外显眼，正是“万绿丛中一点红，晚霞犹在绿荫中”。进出小区的人，都有意或无意地看上一眼。五月要来了。

　　五月是石榴花的季节，怒放的榴花，远远望去猩红一片，犹如万朵红霞，烂漫旺盛，如火如荼，灿若云锦，丰满多姿，美色醉人，将大地点缀得分外娇娆。

　　1970年以前，我家老院有棵石榴树，是当时我们村最大的石榴树。奶奶常说，那棵石榴树比我父亲的年龄都大。我家的石榴树不知道为邻居繁殖了多少棵石榴树。

　　每年石榴开花后，满院火红。蜜蜂在花上嘤嘤嗡嗡，蝴蝶也不甘示弱，从一朵花飞到另一朵花上。我看着满树的榴花，想象着“八月石榴万盏灯”的情景，心里美滋滋的。那一盏盏的红灯笼挂满枝头树梢，也是一幅美好的画面，更有饱满丰盈的喜悦。秋天，是石榴成熟的季节。吃石榴的时候，剥开外面一层果皮，露出一粒粒饱满的小小石榴籽，宛如一颗颗红色的水晶石，让人看着忍不住要尝一口，酸酸甜甜，令人念念不忘。

　　石榴开花时，石榴树下就是我们的饭场。一家人一边吃饭，一边话家常。母亲说天气热了，棉衣服该拆洗了，让我们把自己的棉衣放到石榴树下的石墩子上，免得她一件件地寻找;父亲则问我们在学校的学习情况。每到这时，我话最多。哥哥是个闷葫芦，从不多说一个字。姐姐得抓紧时间吃饭，每天喂猪是她必须做的家务活。我是个喜欢管事的，而他们在学校的情况我都知道，就叽叽喳喳地向父亲汇报。奶奶、母亲、父亲听着我说话，不时抬起头看我一眼，判断我说的哪些是真的，哪些添油加醋了;奶奶最关心的是晚饭用不用晚点做。

　　石榴花有两种，尖屁股的是雄花，圆屁股的是雌花。过些日子，石榴花的肚子渐渐变大了，就好像一个个“花瓶儿”。花，依然是那么艳红，那么美，好像人们买了花插在花瓶里似的。

　　我们经常采摘石榴的雄花，将其当作装饰品，要么插到瓶子里，要么就戴到头上。在没有头花的年代，石榴花作为头花，也是很好的装饰。为了给同学搞装饰，我没少偷奶奶的石榴花，也没少听奶奶的唠叨。

　　当石榴花落尽了，树上只剩下授粉后的石榴果了，奶奶就踮起小脚站在椅子上，用棉花沾着稀释的药液，塞到石榴嘴里。父亲要帮忙，奶奶不让，怕父亲敷衍了事，白瞎了一树的好石榴。我们只好给奶奶扶着椅子，认真地看奶奶干活，期待石榴成熟的那天。

　　阴历八月十五前，奶奶对她的石榴看得很紧，每天都要数一数，生怕她一不留神，石榴被我们小字辈偷去。到了八月十四，奶奶让父亲搬来梯子，用剪刀把石榴从树上剪下来，趁着晚上的闲工夫，给左邻右舍送去。

　　我手里拿着石榴，心里有些不满;自己还没有吃到石榴，别人却先吃上了。父亲看出我的心思，拍拍我说：“石榴的寓意是富贵、吉祥、繁荣，给别人送石榴是送祝福。咱中国人有八月十五祭月亮的习惯，十五的月亮十六圆,‘石榴’‘十六’同音，象征着团圆和美。咱给左邻右舍都送点，是分享福气和喜气。”

　　听完父亲的话，再给邻居送石榴时，我便满心欢喜，和哥哥姐姐抢着去送。赠人玫瑰，手留余香，同时也会带回邻居给的回礼，有大枣、漤柿等。

　　中秋节到了，我们吃石榴时，父亲总会说，希望我们的家庭能够紧密团结，像石榴籽一样紧紧贴在一起。父母去世几年了，我们牢记父亲的嘱托，兄妹几个家庭团结和睦。

　　后来，我们搬家了，石榴树也被搬到了新家。由于树太大，虽然精心呵护，但是还是没有成活。再后来，院子里很少有树木了，石榴树也少见了。

　　八年前，我到市里看孙子，在篮球城训练馆的东南角，有一小片石榴园。每年四月后，那就是我最常去的地方。那一簇火红的石榴花，像一团团火焰，燃烧着火一样的热情。它蕴蓄了一个冬，却绽放了一个夏，延续着这一场盛大花事。亭亭玉立小园中，枝叶婀娜舞春风。初夏繁花飞烈焰，中秋硕果缀芳丛。

　　火红的五月，火红的榴花!（李翠兰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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