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围炉夜话

2024-01-05 09:31来源:济源网-济源日报责任编辑:崔鑫

     ◆寇 洵

  父亲在锯木场住了些年。父亲住的房子是临时搭起来的石棉瓦房,极其简陋。房子西边有一个小山包,可以挡住从西边过来的寒风。东边是一大块空地,空地上堆了像小山一样的木料。再往远处去,又是一个山头。

  父亲的房子前后都很空旷,可以说是处在风口。父亲住的那间房子,只有十平方米左右的样子。有一扇破旧的木门,但到处漏风。冬天里,我们那里风大。我一回到屋里,就把门关起来,但我关不住风,风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,带着尖锐的声音。

  屋里放着炉子,有一根铁皮管子一头连着炉子,一头伸到窗户外面。炉子里烧的是木柴,我们那里最不缺的就是木柴。每年入冬前,父亲都会早早地把冬天里要烧的木柴准备好,在房前找一个地方堆起来。我在外面待惯了,越来越受不了老家的冷。父亲怕我冷,每次我一回去,他就把炉子里的火烧得旺旺的。

  我们那里的冬天太冷了。我从外面进来,感觉身上都被冷风吹透了。我的前胸后背全是凉的,感觉冷飕飕的。抱着炉子坐了半天,我的前胸才暖和起来,但后背依然是凉的。晚上睡觉时,父亲给我捂了两床被子,但我依然感觉被窝里冷冰冰的。

  夜里风更大了。我听到寒风呼啸着从门缝挤进来。声音尖锐刺耳,搅得我怎么也睡不着。临睡前,父亲往炉子里又添了不少木柴。父亲说这些木柴差不多够烧一个晚上。但冬天的夜晚实在是太长了,有时不等天亮,炉子里的火就熄了。那时候,整个屋里的温度都会降下来。我最怕那时候起夜,冻得直哆嗦。

  父亲有失眠的毛病。过了六十岁以后,父亲长期失眠。严重的时候,父亲一晚上只能睡一两个小时。父亲后来长期吃安眠药,即使这样,一晚上也只能睡三四个小时。这让父亲总是无精打采。他一般晚上九点左右睡下,到了凌晨一点左右就醒来了。醒来后,父亲心里着急,就在那里一根接一根抽烟。

  父亲总是天蒙蒙亮的时候,起来出去。我有时醒了,听到他在屋外大声咳嗽。好半天,他抱着一捆木柴进来了。炉子里的火熄了,父亲蹲在地上,先用一点木花把炉子里的火重新点起来,再把木柴塞进去,关上炉门。又过了一会儿,我听到“哄”的一声。炉子里的火燃起来了,屋子里又温暖起来。

  炉子上面是一块方形的铁板,有一个方桌那么大。我早上起来前,父亲会往脸盆里加上水,坐在铁板上。一会儿,脸盆里的水就冒起了热气。我起来洗把脸,随手将脸盆里的水泼在门外的地上。过半响,我发现泼出去的水竟结了冰。

  父亲住的房子前面是一片菜地,菜地再过去是一条大渠,渠有五米宽的样子,渠水是从洛河里引过来的。这条渠有些年头了,引这些渠水干什么,我至今没有搞清楚。渠里早结冰了。越靠近大渠,越是寒气逼人。

  我们吃水要到大渠对面去,从锯木场东边过桥去挑水。父亲去挑水的时候,我偶尔会跟在他后面。过去大桥,走没多远,有一个水龙头,被厚厚的棉衣包裹着。即使这样,水龙头有时也会被冻住。遇到这种情况,父亲就从野地里拽一把干草,用打火机点着了,在水龙头下面烤一会儿。烤着,水龙头里慢慢往外滴水 。有时候这种办法管用,有时候却不行。

  父亲挑着水往回走,穿过大桥时,我看到父亲大口大口地呼着白气。他走得很慢,深一脚浅一脚的。他身体受力的一面向一边倾斜着。我要换过父亲,但父亲不让。下一次,我去挑水了,才发现那担水真的不轻。

  早饭过后,父亲去干活儿了。锯木场有永远加工不完的木料。我看到父亲拿出一个新锯条给机器换上,工人们合力将木头抬到带锯的作业面上。一会儿,锯木的声音响了起来。那声音很大,哧哧啦啦的,灌进耳朵,耳朵都被惊到了。

  到了晌午,父亲回来了。我们把做好的饭菜摆在炉子的铁板上,开始吃午饭。这样,饭菜不容易凉。我们吃饭时,周围山头的雾气消散了,太阳出来晃了一下,昏昏黄黄的。依然是冷,屋里和屋外简直是两个天地。如果没有什么事情,我宁愿一整天抱着炉子。有时,父亲忙完了,会过来跟我说说话。我喜欢听父亲说一些老家的人和事。但往往是父亲没有说几句,工人们一推门就进来了,说是带锯又出什么毛病了。父亲出去看一下,回来在工具箱里扒拉着,找到钳子,有时是螺丝刀,拿了又出去。有时,父亲不知道修了什么,回来的时候满手都是机油,我赶紧去给他倒热水洗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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