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合欢树下

2023-07-14 10:16来源:济源网-济源日报责任编辑:赵红媚

路旁的小树林里,黄栌开了花,浅红色丝线样的花朵像极了小号的合欢。站在黄栌树下,自然就想起了合欢。

  我有多久没见到合欢了?多年前,广场北侧甬道旁种了两排,花开时粉粉柔柔,像半空中撑了一把把小伞,枝头雀儿翻飞,空气里弥漫着清香微甜、时有时无、丝丝缕缕的芬芳。那时,孩子还小,母亲经常带着他在合欢树下玩。有时,我也会在这条路上走过来走过去,或在长椅上坐一会儿。我没有捧书,觉得在那样的情境里,怎能看进书呢?我可不是林妹妹,和宝玉青梅竹马,情投意合,早已植入彼此灵魂,花谢花飞,落红成阵,依然可以沉浸在《西厢记》里,吟诵“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”。

  合欢树下,我早已心猿意马,天马行空了。阳光穿透树叶,纤细如丝的花瓣浓淡相宜,叶子边缘镀了一圈金边,鸟儿在枝头跳跃,欢快地歌唱。天空是蓝的,云朵是白的,透过合欢眺望天空,远方是七彩斑斓的。满地碎金,那是阳光的影子;满地落红,那是合欢的影子;还有一团,是我的影子。大多时候,我在树下发呆,偶尔抿嘴微笑,甚至会笑出声,路过的人扭头看我一眼,以为我在发神经。我不管他,谁还没点儿自己的秘密呢。

  那两排合欢很是招摇,至少我认为是这样,是广场最美的一角。虽然东边有浪漫多情的樱花,南边有摇曳生姿的紫薇,西北角后来移种了一片价值不菲的银杏,深秋金灿灿的叶子耀眼夺目。但我独独深爱着、留恋着这些合欢,陪我在喧闹的小城,度过无数个安然的时光。不记得是哪一年,好长一段时间,我没去广场,听母亲说,合欢树全部被挖走了,换了一批乌桕树,高贵、挺拔,枝和叶简洁明快,如一眼望穿的秋水。和乌桕比,合欢小家碧玉了些。只是没有合欢的广场,我去的次数渐少了,也再不见合欢花落时,那些捡拾草坪里、地面上落花的人们。

  我在老家上到小学五年级。那时,农村娱乐活动少,但农村孩子的聪明劲儿一点也不亚于城里的孩子。我们自己找乐子,女孩子跳绳、踢毽、扔沙包、跳方格,男孩子推铁环、打棒尖、斗鸡。还有两项活动男女生都可以参与,一个是在大队部舞台上唱戏,班里有两个女生长得好看,戏唱得好,我只会跟在后边当丫鬟或士兵。我们唱过《穆桂英挂帅》和《秦雪梅吊孝》选段。哎呀,唱穆桂英和秦雪梅的女生一个英姿飒爽、声音清亮,一个悲悲戚戚,声泪俱下,我跟着一会儿笑一会儿哭。现在想想,如果当时有条件,她俩能去学唱戏,没准早就成了“角儿”。另一项活动就是放学后结伴疯跑,某一个下午,我们跑出村外,村头一条小溪自西向东蜿蜒,溪水清澈,水里有小鱼虾,有一簇簇绿色的水草,在我村和邻村中间拐了个弯,折向北。拐弯处有两棵树,高大粗壮,树冠繁盛如盖,枝叶间开满了粉色的花,香气四溢,惊呆了树下的我们。我长那么大,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花 。“绒线花!”小伙伴里有人大声喊到。嘿,绒线花,多贴切啊。

  多年后,广场的合欢树下,我知道绒线花就是合欢。“夜合枝头别有春,坐含风露入清晨,任他明月能相照,敛尽芳心不向人。”夜色中,我和它对话。合欢花果同枝,浅粉翠碧,梢尖零星的花还想结个果,果子又往饱满处使劲。我仿佛看到一颗母亲的心,尽量明艳,引蜂蝶授粉,进而萌生,结出自己独有的荚果。秋冬时机成熟开裂,籽实迸溅出去,落地,完成种族繁衍。它一路奔跑,努力前行,顾不得一路走来的疲倦与狼狈。

  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,禽鸟虫蚁,花卉禾木,并非谁赐予了谁,而是共生共存,万物平等。若它恰被你所用,须心存愧怍与感激。“叶似含羞草,花如锦绣团。见之烦恼无,闻之沁心脾。”合欢蠲忿,萱草忘忧,精神的愉悦赖于草木,那么草木就是你的恩人。当然,合欢不求人类回应,合欢解郁安神,靠的正是花和树皮的药性,味甘性平,平淡朴实,温和有度。花,朝开暮落;叶,昼开夜合。慧而有节,是有思想的树。

  去年夏天,和一位朋友晚上散步,附近校园里绿化很用心,花树品类繁多。长廊下树影婆娑,月光下羽衣样的叶子隐隐约约,似曾相识,心砰砰乱跳如小鹿撞。近前打开手机照明,低垂的叶子,踮起脚尖手可触及,可不正是合欢吗?花期已过,但树身、树形,叶子、神态都在,都是我喜欢的样子。那晚夜色温柔,新朋已如旧友。我们总是把目光盯向远方和高空,往往忽略了眼前和脚下,殊不知,最美的风景、最爱你的人就在身边。

  合欢花期在每年六七月份,“不见合欢花,空倚相思树”。南风暖薰,愿他安好。(任 芳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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