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株开花的树

       春风有情，蓄势已久的玉兰花绽放了。当我一如既往，从每日必经的路口走过时，一缕馨香袭来。寻迹望去，一株开满花的树驻立在路北几米外，满枝璀璨，其华灼灼。在这个飘着微雨、有些薄凉的孟春午后，在一片仍萧瑟枯黄的树木中间，显得格外夺目。

　　一朵接着一朵，一枝挨着一枝，玉兰花为春天编织了一个洁白如玉的梦。哦，不，是白里泛紫浪漫温馨的梦。色白如璧，香气似兰，玉兰的名字由此而来。古人喜欢叫它“辛夷”，就颇有几分意境了。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里说：“其苞初生如荑而味辛也。”“辛”是玉兰的味道，“夷”字通荑，指的是玉兰新生的花蕾。辛夷是一味中药。大概半个月前，晚饭后散步，月光下我曾拍下它的花蕾，下端稍浑圆，顶端尖细，长二三公分，毛绒绒的，浅灰褐色，很像毛笔的笔头，所以它还叫木笔花，也很像才露尖尖角的小荷，形象生动。眼前这一株应该是二乔玉兰，紫玉兰和白玉兰的嫁接品种，花瓣外边紫色，里边白色，一朵花两种颜色，花叶不相见，二乔，很是娇美。玉兰的生命力很强。最早我知道它是上海的市花，潜意识里就以为它只能生长在南方了，可现在我们的城市到处种植有玉兰树，且长势旺盛，就不以为然了。

　　遇到合适的土壤，适宜的温度和湿度，就扎根，就碰撞，就绽放，自然界从来如此，不矫情，不遮掩，率真坦荡。而且植物是最无私最博大胸怀的，和许多同类一样，玉兰的花蕾入药，花瓣可食用、泡茶、煮粥等。遵循规律，遵从内心，我也向玉兰学些什么吧。

　　这个初春的日子，细雨蒙蒙，薄凉，潮湿。倒春寒，厚重的棉衣又从柜子里拿了出来。我的内心五味杂陈，百感交集。没有一份投入不是为了产出，也没有一份付出傻到不求一点回报。但世事无常，几多慌张，如这诡谲多变的天气，又有多少人能如愿以偿?此刻，立在一株开满璀璨玉兰的树下，往事点点滴滴涌上心头，又随着一缕清风一场花开烟消云散，渐行渐远。那些陈年往事，不过是山一程、水一程的遇见和离别罢了。“绰约新妆玉有辉，素娥千队雪成围。净若青荷尘不染，色如白云美若仙。”只要把花开好，所有美好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。

　　春天，这不说来就来了吗?尽管下了几场大雪，尽管去年此时花事热闹，玉兰不也照样开了吗?不管我喜不喜欢。说实话，我是不喜欢玉兰的，甚至包括牡丹、月季，总之花朵太大的都不太喜欢。我钟情沉溺于细细碎碎、玲珑小巧、精致可爱的花朵，丁香、米兰、茑萝甚至苦楝花、婆婆纳那样不上大雅之堂的小花也很入眼入心。总嫌大花过于张扬、高调、气势逼人，花哪知道我的偏见，到时候了，就没心没肺地笑脸盈盈。甲之蜜饯，乙之砒霜，各有所爱，各美其美，美美与共，天下大同。我不喜欢，但不反对别人喜欢，特别是我的好友喜欢，我也慢慢接受玉兰，也会跟着朋友一起去看富贵牡丹。花们很大度，丝毫不在意我的狭隘，花开花谢，旁若无我。如此，在这个微雨湿衣的日子里，面对一树花开，我竟也心生爱恋了。难道我也是凡人一个，会见异思迁，移情别恋?念头一起，心下一惊，还会春心荡漾的人，想来不会沉寂太久。

　　印象中，广场南边还长着一些广玉兰，不知种了多少年，树干高大挺拔，叶阔荫浓。去年五月下旬时路过，偶一抬头，树上落着一只只白色的鸽子，仔细端详，花朵大如脸盘，形若白莲，却没有莲的剔透轻盈，显得厚实些，瓷白瓷白，花心里金黄色的穗丝宛然。突然之间，心里有了牵挂，眼前的娉婷玉兰，让我就没来由地接受了它的家族成员。多么贪婪的人啊，喜欢一个就够了，太贪婪就会失去。却还是想补充一句：喜欢是一刹那，厮守是一辈子，有些人或事，认准了就要在一起，不快乐也要在一起。

　　玉兰花一朵朵，静静地凝望着春天，凝望着我。（任 芳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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