薯香暖冬寒

冬日严寒，西风凛冽。路边一排梧桐树的枯叶，随着萧瑟寒风，漫天飞卷，如飞舞的黄蝶飘飘荡荡，落向地面，又被寒风卷挟着，飘向更远的地方。路上车流匆匆，行人更是裹紧衣服疾步前行。

　　此情此景，无数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，唯一不同的是，行走在寒风街头的我，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。有了烤红薯的相伴，寒冬似乎也多了一些温暖和温度，瑟瑟的寒冬记忆亦多了一分温馨。

　　那是大学二年级的冬天，全宿舍的女生几乎都在织围巾，我和瑜也不能免俗。一个周末下午，瑜和我一起坐公交车去附近的市场买毛线，准备一人织一条红围巾。去的时候，一路上说笑，轻松愉快。两个人在市场转了好几圈，买了毛线、毛衣针。临走时，我又看上一条丝巾，付钱时发现兜里的钱没了。

　　或许是不小心掏掉了，也可能在市场挤来挤去，被小偷偷走了。两个人顿时如泄了气的气球。瑜为了安慰我，给我省钱，提议走回学校，回校大概有五六站路的样子。眼看夕阳西下，风卷落叶暮色短。两个人相携而行，冻得瑟瑟发抖。就在两个人冷至恍惚之际，街边烤红薯的香味，适时将两个人从恍惚中拉回现实。那种味觉的直接刺激，促使我们立即决定购买。一人捧着一个热红薯，边吃边走，瞬间感觉又回到了温暖的人间。这幅温暖的画面，这对相依相偎的青春身影，二十多年过去了，依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中。

　　小时候，吃得最多的还是蒸红薯。我家人口多，每天早上蒸馒头时，奶奶总会顺便蒸几个红薯，一来给我们小孩解馋，二来万一馒头不够吃，也是个替代。红薯生长条件要求不高，旱涝保丰收，是灾荒年的重要口粮。父母亲都不爱吃红薯，据父亲说，小时候吃红薯太多，吃伤了。

　　儿时家家都有红薯窖。我家的红薯窖就在院子南墙边，和大娘、小叔家的三个红薯窖，成“品”字形分布。南墙很矮，墙那边就是我同班好友家，为了抄近路玩耍，每天都要从红薯窖边过去好几趟。母亲怕我掉进去，不让翻墙过。背着母亲，我可没少偷偷翻墙。红薯窖大概直径1米多，不到2米深，冬暖夏凉，不但可以存放红薯，过冬的白菜、萝卜也可以贮藏窖中;夏天可以放西瓜和粮食;在没有冰箱的年代，红薯窖就是家家户户的贮藏冰箱。

　　红薯浑身是宝。红薯秧子也能吃，还具有润肠通便、降低血压及解毒的功效，适合高血压患者及便秘患者食用。儿时经常拿红薯秧当玩具。摘下带茎的红薯叶子，大概间隔一厘米的距离，左右两边掰开，茎上的皮不要撕断，这样相连不断的红薯茎叶，宛如一个带着长长流苏的耳坠，挂在耳朵上，像模像样的。挂上红薯叶耳坠的小伙伴，瞬间感觉自己漂亮了许多。

　　红薯秧子最适合在夏末秋初采摘，那时也是红薯叶长得最繁茂鲜嫩的时候。去年夏末，辗转打听到一个朋友单位的大院栽了好多红薯，就和好友骑车前往采摘。

　　在单位大院南边的菜园里，红薯隐在一片茂盛的狗尾草丛中。无奈馋虫作怪，便顾不得许多，拨开狗尾草开始找寻红薯秧子。虽然杂草丛生，但红薯秧依然长得嫩绿鲜泽。只是我们低估了草丛中蚊子的威力。为了找到鲜嫩的叶子，我们不得不和蚊子斗智斗勇，敌进我退，敌退我进，最后总算收获了满满一大篮红薯叶。今年国庆节前夕，在马村梨园摘梨时，梨树丛中也种了好多红薯。由于主人管理得当，红薯叶子肥嫩厚实。摘完梨，主人顺便每人送了一大袋子红薯叶，可谓满载而归。

　　红薯叶子采摘回来，择洗干净后，须在开水中焯过才能吃，清炒或凉拌都可以。据我的经验，清炒的红薯叶更好吃。葱姜大料、小米辣炝锅，出锅时再放点蒜末，绿莹莹的红薯叶，配上红辣椒、雪白的蒜末，色香味俱全，吃起来软软糯糯，清淡可口，不失为一道时令鲜蔬美味。

　　今年深秋时分，和女儿一起回老家，路过一片树林。深秋的白杨林，透过斜阳，一树树金黄的叶子随风飞扬，叶子仿佛镀上一层金边，越发璀璨耀眼。和女儿一起到白杨林中欣赏深秋美景，却意外发现树林旁边的田里种着红薯。彼时，红薯已收过，但女儿发现地里还留了好多指头粗细的小红薯，顿时兴奋起来，说什么也不愿走，非要在地里捡红薯，也不嫌累，蹲在地里捡一堆后，又一趟一趟地送到地头，来来回回，一会儿的工夫，居然捡了一大兜。自己动手，丰衣足食。红薯捡回来后，我给她烤了一大盘。女儿吃得特别香，也算体验了一回劳动的快乐。

　　儿时吃的红薯基本都是白心的。现在随着农业科技的发展，红薯的品种越来越多，烟薯、流蜜薯、红心蜜薯，等等，品种多了，反而更留恋小时候围炉烤薯的美味。

　　“寒来愿向炉中烤，一捧丹心到汝家。”冬夜漫长，一家人在院中围炉聊家常。此时，炉火中再放入几个红薯，浓浓的薯香便会伴着火苗的噼啪声，弥漫在整个小院的上空。软糯香甜的红薯，使整个冬夜变得不再寒冷漫长，小院也多了几分温暖和馨香。

　　如今，家里的空气炸锅、电烤箱都可以用来烤红薯，但总觉得少了一份围炉烤薯的味道。每每在冬日街头，看到烤红薯摊，还是会忍不住买上几个。那冒着浓浓热气的烤红薯，悠悠地裹着香甜，瞬间会消弭寒冷，温暖整个冬天。（原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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