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水了无痕

　　车窗外树木飞掠而过，近了，离那片浩渺辽阔的水域愈来愈近了。

　　算上去年夏天那次，我和雯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这儿。这是黄河边的一个码头，属于小浪底库区。虽说春风已扫过山岗，但天气依然寒冷。沿路的山峰仍以苍茫萧肃为主，鲜有新绿入眼。河边杨柳枝条上凸起的新苞，昭示着春天的复苏。

　　站在码头边极目远眺，河面宽阔，一眼望不到边，或者叫湖，更确切些。这里几乎看不到河水的流动，万里黄河奔腾不息的气势，似乎被周围的山脉，被那条拦河大坝所安抚，河面只剩下了安静和柔和。母亲河温柔的水波漾起轻轻的涟漪，一圈圈拍打着岸边的一草一木，拍打着河边古老的土地。

　　岸边停泊着一艘渔船，船上的水箱中游动着鲤鱼、鲶鱼等。金鳞赤尾的鲤鱼，在鲶鱼从中穿梭自由，更显体态优美。渔船随着波浪轻轻荡漾，游人三三两两不时在船头栏杆处拍照。船头与河中央的小岛隔水相望，记得几年前来这儿时，渔船与小岛之间还有一条河堤相连，今年河水丰沛，河堤已被水面淹没，小岛只能远远地留在视线里，像缥缈忧伤的大鱼横卧在河面上。

　　几年前，我和雯登上过那座岛。所谓小岛，其实应该算一座小山，一座水中的小山。山顶上岩石还算平整，坐在山顶俯瞰水面，周围波光浩渺，水光接天。恨不能“纵一苇之所如，凌万顷之茫然”。脚下岩石壁立，御水临风，翩然若仙。

　　和我们一起登岛的还有雯的一个朋友。雯当时已经离异三年，带着女儿生活。雯的朋友比雯大了十岁，不知道是不是雯从小缺少父爱的缘故，这个朋友似乎满足了雯对父爱的全部想象。雯是跟着单身母亲长大的。和这个朋友相处，雯整个人也显得轻松，每个周末几乎都会和这个朋友一起去登山或者郊游。多数情况下是这个朋友开车，我和雯还有几个好友一起出去，有时也随户外团队出行。时间流逝，那两年的出行现在也变成了回忆，因为雯最终没有和那个朋友走到一起，太多的尘世牵绊，注定不是每件事都能遂人所愿。

　　折回头，去往另一座小岛。先经过一座半岛，半岛与小岛之间，水面只有二三米宽，临时搭了一根圆木头作为通行的桥梁。走过这个独木桥是需要勇气的，要提前找好落脚点，及时变换脚步，方能精准到达对岸。岛的左侧有一大片芦苇荡，干枯的芦苇在微风中摇曳，自有一种苍凉的颓废之美。沿着芦苇荡前行，河岸边的树木依然一幅冬天模样，春风的威力似乎还不足以唤醒沉睡的枝杈。从岛上往远处看，左侧水面隐隐停着几艘废弃的白色游艇，可以想见之前旅游旺季的码头，有着怎样的热闹景象。我和雯坐在岛上最高处，夕阳的光辉洒落在水面，圈圈涟漪泛着柔光，从水中央一直漫延到岸边，水纹层层舒展，一些在水中扎根的树木，似乎也随着波涌荡漾着枝丫。

　　我俩背靠背沐着初春的阳光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回忆起去年夏天，和雯一家在黄河沙滩玩耍的事。小浪底库区的下游，有一大片柔软细腻的沙滩，每年夏天都有好多人来游玩。那天，我们也是到这个码头游玩，路过那个沙滩打卡地，就顺道前去一探究竟。

　　我们去得早，沙滩上只有一家人和一个帐篷，像是晚上也在此过夜了。朝阳刚刚升起，东边的天空彩霞绚烂，河水迎着霞光，闪烁着迷人的光彩。远处横亘水面的铁路桥上，偶或有一列火车轰隆驶过。白鹭等鸟儿在水面翩飞，又飞落到对岸水草边悠闲地觅食。

　　初夏的水温还是蛮凉的，但还是经不起脚下柔软沙滩的诱惑，我们纷纷脱掉鞋子，光着脚走在沙滩上，走到浅水中。河水的波浪轻轻涌向脚面，漫上小腿。那一刻，除了享受别无他想，享受清凉河水浸润身心的美妙，享受脚底经过母亲河千万年的打磨，而变得细腻柔软的沙子温柔地抚触。雯的女儿带着小铲子和小水桶，开始搭建沙堡。几个人在沙滩上，久久不愿离去，一度忘了我们那次出行的目的地。

　　聊着聊着，雯忽然感慨起来，指着远处的几座小岛说，快看那些岛屿，像不像我们的一些过往，缥缈朦胧，但又真切地存在着。三年前，雯和另一个人结缘，组成了新家。

　　对我们来说，每一件往事，可能都是人生历练的过程，只有真正经历过了，或许才能谈得上放下。就像我们那天在沙滩上写的字一样，写的时候认真用力，但终究会被涌上沙滩的河水慢慢淹没，不留一点痕迹。河水一如漫漫的人生路，或湍急，激起浪花朵朵;或平缓，无声浸润流淌，但永远奔腾向前。（原峥）

返回济源网首页 返回新闻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