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经常会觉得很奇怪,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三千多常用汉字,经过不同的组合、搭配,就能写就出无穷无尽的文章和故事,喜怒哀乐,酸甜苦辣,上天入地,穿云过海,无所不能。当然,我也经常会被那些绝妙的文字搭配所陶醉,为作者凝词练句的独到之处所折服。
印象中对文字搭配感触最深的,是看汤显祖的《牡丹亭》时读到的十六个字:“朝飞暮卷,云霞翠轩,雨丝风片,烟波画船。”学生时代也看过这本书,但当时肯定是囫囵吞枣,即便有感触,也没有时间细细品味。而再重新看到这十几个字时,立刻就被吸引了,也顺势认真思考起来。
朝飞暮卷到底是什么意思,难道是说时光流转得很快吗?早晨的时光飞一样地迅速掠过,夜晚像流云一样快速翻卷。好奇的我,竟然查起它的含义。原来这四个字,最早出现在唐代王勃《滕王阁诗》中,“画栋朝飞南浦云,朱帘暮卷西山雨。”原意是形容天气的变化和景色的优美。而汤显祖在他的作品中将其浓缩成“朝飞暮卷”四个字。朝飞流云,暮卷风雨,只此几个字,就描绘出曼妙的自然景观,一幅流动的风景画跃然纸上。除此之外,其中也肯定暗含作者对流光易逝、人世变迁的感悟。只此几个字,不禁让人驻足窗边,仔细凝望天边的云彩,依然是那片蔚蓝的天空,依然是那样流动的云彩,我们只能感同身受,却无法创造出如此精妙的文字。
而其他几个字,也令人浮想联翩。“云霞翠轩”形容的是被云彩遮挡了的彩霞和被翠绿色植被环绕着的轩窗与小屋;“雨丝风片”描绘的是丝雨霏霏,和着若有若无的片片微风;“烟波画船”描写的是浸润在浩渺烟波中的春水和浮动如画的船只。美好的春日光景,仅仅数字就在眼前豁然展开一幅立体画卷,多维、多彩,胜过千言万语的描绘。
从那时开始,我开始减慢阅读的速度,降低数量,不求多,只求精。读到精美的文字,我一定会合上书,仔细品味字里行间朝飞暮卷般的文字之美。场景是如何迁移的,人物有哪些细微的动作,周围产生哪些声响,环境散发着怎样的气味,人物的情绪是如何变化的,情与景是如何交融的,我可否和主人公产生感同身受的共鸣,我能否理解作者想要表达的内涵。这样的阅读,让我沉浸在每一个文字里,沉醉在每一个词语和句子所描摹的时空之中。我像走进一幅3D画面中一样,静静地与主人公共命运,与作者共呼吸。也许我读得不一定多,但一定会感受得更深。
这样仔细品味朝飞暮卷里的文字之美,就像涓涓细流的小溪一般,纵然缓慢,终将汇入深情的江河湖海。只要方向正确,慢一点不要紧,感受文字与文字碰撞产生的化学之美,体会文字与文字交融产生的裂变之美,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阅读的快乐?
正如我们的人生,走得慢一点,不要紧,赚钱少一点,也没关系,只要方向正确,就一定会同样深刻感受人生的美好。在朝飞暮卷中,过好每一天,欣赏每一天的风景,感受每一天的生活之魅。(肖清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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