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思念一棵北方的老榆树

2021-10-20 16:59来源:济源网-济源日报责任编辑:克盈盈

我在北方生活过几年,见到的都是不知长了多少年的老榆树,从没有见过榆树小时候的样子。而且,也从不曾注意过树上的榆钱儿、榆叶儿。

留在脑海中的,总是白茫茫的雪地上,将那褐色的虬枝伸向碧空的老榆树。东一棵,西一棵,粗壮、孤独、倔强。

老榆树又厚实又粗糙的树皮上,均匀地分布着菱形的花纹,深刻,锋利,里面时常会藏着洁白柔软的雪。

而对于家乡南太行山脚下的榆树,我的记忆则要丰富许多。首先是那初春时节的鲜嫩榆钱儿,就有道不尽的好。那留在舌尖儿上的无比新鲜的甜味儿,任再高明的厨师也调制不出。稍后,夏风一吹,榆钱儿纷纷飘落。我与奶奶追风扫榆钱儿的画面,便如小视频似的,一幕一幕,在眼前滑过。

榆钱儿就是榆树的种子,落到哪儿,就在哪儿生根发芽。在乡间,农人的房前屋后,多有粗细不等的榆树,都是自个儿长出来的,没人浇水,没有施肥,长到谁家就归谁。

印象中,小时候老院一座早年扎好的房跟脚里面,奶奶拢了一片小树苗,都是风刮来的种子自己拱出来的,多是榆树,也有椿树,拇指粗细,郁郁葱葱,是小树们的乐园。后来盖房子时,小树苗都不知道去哪里了。

受奶奶的影响,我曾拿着爸爸的树剪刀,在秋天的玉米田里,咔嚓、咔嚓地剪了整整一天,把那地头长了一地的小榆树苗挨次修剪了一番,盼着它们长成大树。然而没过多久,那粗壮的玉米秆就噌噌噌地蹿起来,盖过小榆树苗的头顶。那一地的小榆树苗早被母亲侍候庄稼时给清理掉了。

人们喜欢榆树,是因为榆树在饥荒年间有救命之恩。甜甜的榆钱儿固然可口,然而没啥吃的时候,就连那榆树叶儿、榆树皮,都被填到空空的肚子里了。难怪一些榆树上就算生了虫,流出一堆儿一堆儿的棕色黏液,像得了癞头疮,也没人舍得砍掉。

北京恭亲王府里,有一个蝙蝠形状的水池,四周竟然种植了一圈儿高大的榆树。榆钱儿老了,被风一吹,纷纷落到蝙蝠池里,喻示着钱入福池,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。据说那是大贪官和珅精心设计的。然而,再多的钱财,也不过是过一下手罢了。

大学毕业20年同学聚会时,我回到母校。母校已经合并,那些欧式的建筑早已不见踪影。青春的念想正无处安放,眼前忽见一棵繁茂的老榆树,亭亭如盖,屹立在校园中央。

留校的同学说,目前,我们的母校,只有这棵老榆树是从前的了!

老榆树?它从前陪伴我们时结过榆钱儿吗?有过这么绿的叶子吗?怎么上学时从没有注意过呀?

一棵见证了我们青春飞扬的老榆树,一棵至今仍守护着我们青春记忆的老榆树,我却没有对它留下一星半点儿的印象,那些青春岁月里也没有多看过它一眼。如今站在它的面前,自觉脸上发烫,默求它能原谅。

凝视这棵老榆树,看它那从根部起就分出的三枝粗壮的树干,思绪也如它数不清的树叶,纷纷扬扬,扑满脑海。

这棵老榆树应该就长在我们寝室楼下不远的地方。它每天目睹我们在晨光中做操,围着操场散步,夹着书本急匆匆上课,在夜色中归寝,在节假日上街……

伫立于这棵忠实的老榆树前,我想起了三楼教室的玻璃窗上,那些神秘的玉树琼枝。满眼的雪松,如坠林海雪原。贴着玻璃哈一口热气,看那冰雪凝成的松枝慢慢融化,变幻莫测。

想起年轻的老师蹭在鼻尖上的粉笔灰。同学们笑时,他也笑,笑得灿烂。当他低头检查自己的扣子是否扣错时,愈发引来会心的笑……

想起教室后墙上那块巨幅的画。画的什么早已忘记,只记得同学了不起的才艺。

寝室里的秘密也一定都被老榆树听去了,但它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的。

想起那部被我们热议的电影《女大学生宿舍》,嬉笑着谁的那个“他”。

想起那个为我一针一线织蓝毛衣的你,那个为我钩织红围巾的你,那个为我改制旧衣服的你,那个陪我滑冰的你,那个陪我看花灯、逛大街的你……都是我的亲同学,亲姐妹。

多年前,我再次来到北方。在哈尔滨的某条大街上,我注意到两旁竟然都是粗壮高大的老榆树。深秋时节,老榆树的叶子早已掉光,那褐色的树干与枝丫,与光鲜的店面、高大洋气的欧式建筑绝妙地组合在一起,成为冰城一道独特的风景。

无法想象,在零下30多摄氏度的严寒中,在松花江冰面上能驶过卡车的季节里,这些老榆树是怎么生长的?它们的根究竟有多深?

家乡的榆树留给我的,是舌尖上的美味,而北方的榆树,却让我懂得了坚强。那是雪白世界中一抹难忘的身影。

那一次,我独自又去母校看望那棵老榆树——看它独立寒秋的风姿,感受它俯身关爱的眼神,与它一同追忆那愈行愈远的青春……(安安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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