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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飘过宣化街

2021-02-24 16:08来源:济源网-济源日报责任编辑:薛芳芳

  弯弯的济水大街犹如一条满月的弓,宣化街附着它的首尾,像一条弦。千年宣化不老,衍生出一串串跳动的音符,高亢激越。红尘如歌,记录着人生的千回百转。宣化一如我多年的爱人,有生之恋、痛之痒、根之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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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宣化街之于我少时的记忆,是一个新天地。

  那是1989年,我所在的村办初中,分到了四个济源一中的招生名额。第一次进城,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赴考。城市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,是未知和新奇的。

  我们住宿的地方就在宣化街上,粮食局下属的天坛宾馆,有一个庞大的地下餐厅。街上人流如织,缠着彩带的“二八大杠”,响着清脆的铃声,来回穿梭着。第一次被城市深深地震撼,我们紧跟在老师的身后,偷眼打量这城市,一如张奂生进城,又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。

  穿城而过的小火车拉响汽笛,城市的喧嚣,让每一个初进城的孩子都失眠了。窗外的宣化街上,霓虹闪烁着五彩的光芒,从西向东看,如同一条巨大的彩带。马路牙子上,几个赤背的年轻人打着康乐球。枝丫倾斜的法式梧桐飘着白絮,一街两行左右交叉,织成一道绿荫的长廊。摇摆的枝桠下,小商贩们在卖力地吆喝。斜对面的宣化影剧院门口拥挤着人群,夜场的电影刚刚开始,手写的海报花花绿绿的。城市的夜如同一个巨大的口袋,人人都是袋中人。

 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,领队老师除了留够回程的车费外,领着我们在宣化街上的一个小饭店里奢侈了一把——点了四个菜,算作对宣化街,对少年时代的告别。师恩难忘,老师还健在,只是已入古稀之年。

  2

  二进宣化街是在10年之后。

  当时,我在鸿源酒厂上班,租居在屯军居委会的一处民居里。夏季是酒厂的淡季,时光难捱,无聊居多。没事时,我就骑着车满大街晃悠,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位于当时市政府隔壁的济源日报社,认识了新闻研究室的赵扬华老师。赵老师是新闻研究室主任,新研室对稿件有初审权。赵老师对登门送稿的我很热情,拉过一张纸,用蘸水笔给我写了他的名字和电话。

  我第二周又去的时候,赵老师竟然叫出了我的名字。由于当时是手写稿,赵老师夸我的字写得好。至于文章,二审是让编辑部的编辑老师去看了。

  因了赵主任的引荐,我发了几篇“豆腐块儿”,隔三差五在小十字的邮电局里领到5元的稿费。

  源园广场的老干部书画展,我也常去光顾,看累了就在路边的长椅上躺着睡一会儿。广场中心的空地上,常有一个邵原口音的卖艺人,用筷子扎庆功楼,末了开始卖狗皮膏药。还有一个济源口音的,字正腔圆地卖祖传的郭家110妙方。这两个人的节目,我是老观众。

  春节前后,源园是个热闹的地方。节前常有书协组织书法家们免费给市民写春联,庆军老师,秋杰老师都是我崇拜的名家。当年,好多企业的厂牌就是这两位大家题写的。

  3

  年轻的宣化街上,有我青春的记忆。记忆最深的是一桩糗事。

  那个年代,宣化街的红绿灯路口都有交警执勤,抓着闯红灯的,就罚其在路口义务执勤,举着一面小黄旗,上面写着“告别不文明行为”的字样。我的自行车前轮没有泥瓦,兼顾着可用脚踩前轮当刹车用。一个夏日,我赤着背,穿着拖鞋,在小十字路口一踩前轮,拖鞋掉了,被交警抓了个正着。于是,我就举起了那面小黄旗——要找到下一个违章者,才能走人。

  第一个违章者是一个威猛的年轻人。我还没来得及去拦,他骑着“二八大杠”一加力,跑了。

  第二个违章者是一位中年大嫂,急匆匆地赶回家给孩子做饭。我刚把她拦下,大嫂就用地道的济源腔说着“大兄弟长大兄弟短的”,给我说了一箩筐的好话,并说孩子还等着吃饭哩。不能让孩子饿着,我只好充个好人,慷慨放行了。

  第三个违章者是个年轻的女孩。我刚拦下,她就一副又急又羞又要哭的样子,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,眼睛盯着地面,抽泣声几近可闻。我生平最是仗义,毅然抬手放了她。 交警在一旁看着也笑了,大约看我还厚道,便放我走了,还不忘教导我要维护城市形象:“你看你光着膀子穿着拖鞋,应该注意个人形象。宣化街就是咱济源的长安街,以后可得注意!”这最后一句,宛如当头棒喝,我至今难忘。

  4

  宣化街,也是美食和娱乐的代名词。

  城西的“老李饺子”,城东的“穆斯林烩面”,中间有个“瑞琴臊子面”。每到休息日,我就从干瘪的钱袋子里排出一张大钞,携三五好友去解解馋。

  老李饺子店的店主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汉,一个人张罗着不大的店面,煤球炉子上常年坐着一口沸水大锅。老头很健谈,把小店收拾得很干净,没事了就包饺子。春日里,素馅饺子最鲜美,有诗为证:包的饺子味胜常,馅融春韭韭融香。汤清润咽休嫌淡,咽来方知滋味长。

  夜市的“穆斯林烩面”,人多时要等着叫号。大杯的扎啤冒着白沫,花式多样的清真小菜,别有滋味,羊肉串一元三串,“哥俩好、五魁首”来上两拳。如今的招牌还在,只是吃不出当年的滋味了。

  只有瑞琴还在坚持,老店几经易址,如今还能找到“瑞琴臊子面”的牌子——还是那长长的臊子,还是那厚重的浇头,还是那一口鲜汤,在物价涨了多倍的今天,价格一如当年那样实惠。宣化影院里,我和好友燕军以每张15元的票价看了一场《泰坦尼克号》,圆了我少时初识剧院的梦。梦幻巨制大作,再现昔日辉煌,一连放了数日。

  还有宣化街上的录像厅,好多“70后”在里边看过通宵录像……

  5

  又一个10年后,我作别宣化街,重新过起流浪的日子,尽管从一个城市奔波到另一个城市,但宣化街总是出现在我不眠的梦里。在不会落雪的南方都市里,面对一年四季的绿,彷徨得无以复加,总会想起我的宣化我的城,感觉自己犹如一叶浮萍,总有一种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。

  于是折返,回到了故乡。宣化如同一个盛妆的女子迎接我的归来,数年不见,城市高楼林立。建业婉约,曼哈顿威武。这是一个创业的时代,各路好汉云集,城建铺开了框架,宣化日新月异,城市的霓虹氤氲了我的双眼。

  再后来,我在离宣化街不远的地方有了一个家。

  我时常徜徉在宣化街上,陪着妻子逛逛商场,常常在人海里用阿Q精神自我安慰,以此庆幸自己实现了少时当一个城里人的梦想,就连肢体和思想都有些许膨胀。这臆想就像七彩泡沫,时时涌出时时破裂。在新冠肆虐的日子里,我蛰居家中,偶然看到妻子秀发里夹杂的白发,顿感眼睛被撞得生疼。(吴东风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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